人们都说,爱情是人类永恒的话题。而之所以永恒,是因为它说不清楚。也正因为说不清楚,所以,什么人也都想说。我也弄不清楚,所以我也想说。
在爱情这问题上,我有一个观点——没结婚的不知道,结了婚的不敢说,离了婚的说什么也都晚啦。
随着妇女地位的提高,男女之间的平等就越来越正常。结婚也好,离婚也好,都挺正常。我觉得这马克思说的“结婚和离婚都是幸福的”就特别在理儿。过去我不理解,现在老都老了,才真正理解了老卡尔·马克思这句话其实非常正确,也非常人性。
只是这里头有一个极端和不极端的问题。在这一点上,我觉得我们中国人恰恰就好走极端。这一旦离婚,男的就说这女的是破鞋,女的也不甘示弱,也说这男的是流氓。要我说,要是这样的话,那还离什么呀,他们俩就不该离,一流氓跟一破鞋,不正合适吗?掺合在一块儿,那不正门当户对吗?
其实,有些事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。男的既不是流氓,女的也不是破鞋。一旦离了,就觉得没面子了。这一没面子不要紧,什么损人的话就都泼到了前两天还是“恩爱”夫妻的头上了。
在这一点上,仅就离婚而言,我觉得人家外国人就比较开通。包括前夫来看自己的孩子,既能比较坦然地和前妻的现任丈丈一块儿聊天、吃饭,完了以后还能端着酒杯,听着现任丈夫和他开玩笑,我就不知道,这么好的女人,怎么你当初就能……就能成全了我?
说着两人就都不言语,只是默默地碰一下杯,然后微笑着将它干掉。
虽然这也是一种幽默,甚至是一种矫饰,但这种幽默才是生活中那真正的,带有一点儿苦涩味道的幽默;这种矫饰,至少也比双方骂大街要干净许多,文明许多,也人性许多。
也许他离完婚也后悔啦,但是后悔也没用啦,人家已经嫁人了。但是,人家并没有因为今天跟他过啦,明天又跟他走啦,就否定人本身的价值。该尊敬还尊敬,该爱护还爱护。只不过是方式、方法不同罢了。
我觉得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。
我们都知道,英国王妃戴安娜命丧巴黎之后,已经和她解除了婚约关系的查尔斯王储,不顾母亲——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反对,只身飞赴法国,领回了前妻的遗体。不仅如此,据有关资料介绍,当查尔斯得知戴安娜的死讯后,查尔斯的头颅好像被无形的力量击中……仿佛真的受到伤害,发出自内心恸哭。
要按我们国人的心理习惯,离都离了,而且戴安娜死时又恰与她的“花花公子”情人法耶兹在一起。丢人现眼不说,查尔斯贵为王储,不发表讲话指责她也就罢了,还接她回来干什么呢?
这时,如果有人持反对意见,说那查尔斯不也因为与情人卡米拉藕断丝连才与戴妃离了么?
如果要这么说,也许还有人会接过他的话。这不接不要紧,这一接呀,没准更具有“中国特色”的回答就出来了,那算什么呀,哪一只公鸡后面还不跟一群母鸡?要是搁旧社会,别说皇帝老儿,就是有二两银子的土老财,那三妻四妾的,还不照样“大红灯笼高高挂”。
瞧,就这作派。
这还不得把人噎死?
但是,能噎死人的话往往却是最不讲理的话,不讲理的话就是不通情达理的话,而人一旦不通情达理,那麻烦也就会接连不断。你要说他说的这话不对,过时了,现在新社会,已经到了20世纪末,眼看着一个新的世纪就要来临了。
来临了又怎么着,难道到21世纪的人都是三条腿?
没法儿跟他往下说,其实是在最初组成的家庭里,通情达理其实更为重要。即便是离了,也应保持一定的情和理。查尔斯和戴安娜实际上就是一个国际例子。
前面我们也讲到外国的普通人怎样面对离异。其实,即便是在我们的周围,或者是在我们的历史上,通情达理的例子也是很多的。
比如元朝大画家赵孟瞓的妻子管夫人(她自己也是画家,曾做宫廷中的师傅),到了中年之后,她发现赵孟瞓的热情渐冷,大有觅新欢而纳妾之意。于是,管夫人就写了一首至今看来,也是情真意切的诗送给赵孟瞓——
你侬我侬,忒煞情多,情多处,热如火!把一块泥,捻一个你,塑一个我。将咱两个,一齐打破,用水调合,再捻一个你,再塑一个我。我泥中有你,你泥中有我;与你生同一个衾,死同一个椁。
就这样,她并没吵没闹,只写了这么一首诗,再说这赵孟瞓亦是性情中人,夫人以如此深情之情赠他,便大受感动,因而回心转意,打消了纳妾的念头。
当然,作为一个榜样,赵孟瞓与他的管夫人已经离我们远去了。再说,纳妾的制度也早作废了。夫妻两人,即使有情,写诗的目的,现今也绝不会是阻拦自己的丈夫纳妾了。
外遇可能有,可现今的“夫人”们谁还写诗呀。不写诗不说,要论脾气,却比那管夫人的大多了。不砸了电视机是闲得无聊,砸了没东西看。要是那电视机也像锅碗瓢盆一样简单,一天还不砸它几十个。
当然,男人也不如赵孟瞓,纳妾的机会没有了,偷鸡摸狗的事情可能也想过,有的成了事实——这样的报道并不鲜见,可愣是不让妻子说。妻子一旦变脸,他那山毛就乍起来了,动不动就来那个最后通牒,离!离了离了,他妈的!
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冷冷静静地想一想呢?
婚姻是人们示爱,结合的方式,它并不决定人的品格和价值。可为什么我们非要砸了婚姻还连人都一块儿带进去呢?
如果是为了“再捻一个你,再塑一个我”,那我同意。可如果仅仅是为了发泄而稀里糊涂地砸碎自己的身骨架儿,那就什么都不是。
大街上不到处都是这样的隐私,那样的隐私,说的基本上都是婚外恋(其个别是婚前的一段儿往事)。
书能出来是好事,可如果什么时候我们不再将它视为“隐私”了,那么,我想我们也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端起酒杯开开玩笑,或者用最标准的中国方式,来它一个哪怕是辛酸的黑色幽默:我×!便宜你小子了。要知道是这样,当初我就不离了。
《倒霉必读》,侯耀华华艺出版社